講者:劉克襄(中央社社長)
講題:動物與紀實--我的街貓觀察


 

我今天講這個題目,這個題目是我在一所大學的觀察,在香港。那只有五十分鐘,所以我只能選擇這個議題,可是因為剛剛吳老師也引言說,我現在是中央社主要的負責人,那我講個笑話讓你知道。因為本來不應該是我,是臨時找我去,要我去當這個董事長,我說為甚麼找我,因為傳播界媒體大老一堆,很多很多,那我只是個寫貓寫狗的人阿,他說:「我們就是想找一個寫貓跟寫狗的人來,因為寫貓寫狗這樣子的新聞更需要。」有一個角度是這樣子啦,我就嚇了一跳,原來時代已經改變了。

好,那從這個角度來談,我們在談關懷動物,剛剛吳老師有提到,我們現在關心當然不只是關心流浪犬、街貓,或者是石虎,或者有很多很多的議題。那我今天選擇這個議題,其實有一點點,街貓有一點點無奈。我自己有一種寫務實的一個習慣,我在寫街貓之前,其實我已經在1994年,離今天已經二十四年的時候,我已經觀察流浪犬,就是流浪狗,已經觀察了,在1994年,我已經觀察了三年。那這三年是怎麼樣的三年呢,那三年是,我還一直記得很深刻,1994年木柵捷運開始通了,然後那一年是台灣流浪犬最重要的日子。重要的日子是因為垃圾不落地,所有的狗,如果是家狗都要掛狗牌,那是一個流浪狗的一個轉捩點,因為從那一年開始,台北的流浪狗,市街熱鬧的地方,流浪犬就比較少,都比較到偏遠地方,那偏遠地方有大量的流浪犬。那這個觀察3年以後,其實我是寫不出故事的,這個故事是後來拖到2006年寫出來的,2006年寫出來是因為有人去跪到,剛剛提到的永齡醫院郭台銘先生,去跪他幫忙,希望流浪狗的問題可以解決,那郭台銘就非常豪爽,就捐了好像三千萬還是幾萬,大家譁然。或是說,這件事讓我,我的感觸不是捐了那三千萬還是幾千萬,我的感觸是,沒想到流浪犬在1994年寫出來,一直到2006年那個階段性,流浪犬的問題還繼續,我們以為垃圾不落地沒有食物了,掛牌子了就比較不會有流浪犬的問題,應該會解決,那還是有阿,流浪犬的問題雖然大家更關心了,但是並沒有因為這樣而解決。所以我後來就努力還是寫了一本《野狗之丘》,寫關心流浪狗,觀察了三年,也沒有三年,六百六十幾天的故事,好,那這個結束了。

其實在觀察流浪狗的時候,我一直很服膺珍古德的一種觀察方式,珍古德的觀察方式是,她到非洲的時候,她看黑猩猩是,她永遠穿著卡其服、卡其褲,然後從保持長遠的觀察,觀察那個黑猩猩從兩百公尺,慢慢一百五十,一直到最後一公尺,從她的口袋拿出東西來,她可以近距離觀察,去看到了黑猩猩別人看不到的東西。我一直很服膺這樣子,所以我做任何的觀察,不管是野生動物,譬如說是鳥類的觀察,甚至是到流浪狗的時候,我也用這種觀察,我不餵食,一直用望遠鏡偷看,晚上看,那這樣觀察,我希望這六百多天的長期觀察,能夠看到流浪狗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,當然,這樣子的觀察,確實看到了很多,很有特別的東西。譬如說我就不講,就是說,那不餵食的方式之下,流浪狗不會跟我接近,我就會看到,那長期的觀察之後,我就會看到很多流浪狗的故事,那這都不是我的重點,重點是回到流浪貓,我等一下要講的故事,可是我必須把這個背景交代的原因是因為流浪狗2006年結束的時候,我自己通常如果待在一個地方,譬如待在東華大學,我就會觀察那個校園的環境治理,我在三義那個的地方,我會把整個山區走過,一直走,把它當作一個很喜歡的地點,然後在想我要怎麼關心石虎,我要用什麼角度,在看不到石虎之下,我要怎麼樣去寫一個石虎的報導讓人家關心。我到一個地方,就會想要去克服這個環境,來讓我自己的自然觀察書寫有一種,有一種切入的角度啦。然後,所以我就開始,流浪狗結束的時候,我在台北這個地方,我開始針對流浪貓,就是街貓,因為很難觀察,比流浪狗難觀察,那我怎麼找一個地點,我開始有一點頭大。那我自己寫動物的報導跟觀察的時候,我比較喜歡用一個寫法讓大家來參考,就是我喜歡那種叫做,應該是說感性先發,理性後至,感性先發,理性後至是說我們關心牠,可是在書寫的時候,還是要透過理性的一種處理,那這種理性的處理,一樣地,我們在寫作還有第二點就是,同樣是先發後至,我們寫文章,大家會想說我文筆不好,那怎麼辦,我覺得這不用擔心,就是觀察先發,文字後至、後到。觀察先發就是說,你看到什麼東西一直記錄一直記錄,就像蔣月惠一直記錄一直記錄,記錄到後來,蔣月惠絕對沒有文采,她只會看到今天幾點,那個又偷排放什麼東西、偷排放什麼東西,可她累積數一年下來,哇,那個力量就沛然莫之能禦,就是大家都發現,看到這個太感動了,原來她做了那麼多觀察的東西。就是我們觀察,你不一定要文字是很美好,你的文字只是記錄記錄,到後來,文字自己會磨出一種力量,那個力量可能是自己文筆越寫越好,但還有一種是,那個累積的東西就會告訴你,事情是怎麼樣的一個故事,所以我會講說觀察先發,文字後到,也是類似的道理。

那回到貓,雖然我五十分鐘會講不完,但我還是這樣講。我剛開始想關心流浪貓是因為我在觀察流浪狗的時候,觀察這些街貓的時候,我觀察流浪狗的時候會有街貓出現,可是常常會有一種感覺,狗不斷的出現,但是貓不一定,常常會這隻來了,兩三天以後就不見了,或者你想追蹤牠,也追蹤不到。那我就想說,我能不能找一個點,好好來關心這個,大家關心但一直沒有解決的議題,就是流浪狗很多要怎麼處理,流浪貓也很多要怎麼處理。可是貓跟狗的習性不一樣,那我怎麼去認識呢,我至少要有一種新的認識,讓大家知道街貓,譬如牠晚上到底在做什麼,白天到底在做什麼,我們現在的認識夠嗎?我們現在理解夠嗎?我一直有這樣的一個好奇,想要更多一點的資訊認識的時候,我們比較好面對街貓目前的在都市生活的狀態,以及看到我們現在整個城市越來越多的貓旅館、獸醫的醫院,這些它背後的原因是什麼,這個都是有關聯的。所以我就想找一個地點,那我因為常常旅行,我第一個最喜歡的點是猴硐,但是注意喔,當時的猴硐還不是世界六大貓,網路上講的世界六大貓都,它不是。它基本上是,那時候只有兩邊,一個住家,一個孤島的,離村子裡面的南側跟北側,各有一戶人家喜歡養貓,讓人家一個錯覺印象,這邊貓很多。網路的訊息可能發達之後,這邊後來就貓越來越多,那越來越多的時候,我本來想在這邊,以前就稍微就一個禮拜坐一次去,後來密集到三個禮拜坐火車去猴硐觀察貓,到後來因為遊客越來越多,我知道遊客越來越多的時候,我大概就沒辦法,因而就放棄那個地點。我們選擇一個地點觀察的時候,常常會因為這樣子而不斷放棄。

那我在觀察,我在香港一所大學,嶺南大學觀察街貓的時候,事先確實是有這樣的故事,就是在現在猴硐,在猴硐這個溜貓站的環境裡面先觀察街貓,可是因為太多太多人,因為如果它變成貓都,貓的驛站之後,越來越多人之後,我的觀察就受到困擾了。可是我很意外的是在2012年元月的時候,我被受邀到嶺南大學當助教作家,大概有四個多月的時間,我那時候還問那個嶺南大學的作家老師,他叫也斯,他已經過世兩、三年了,我就很好奇,因為台灣的作家很多阿,我們可以列出一堆非常優秀的作家,你為甚麼找我?他講一句話,我覺得很有意思,他說,我們香港的學生,他們嶺南大學有很多喜歡寫作的年輕人,我們香港的學生寫都市寫的非常多,可是他們對郊野、自然、對動物,可能那種關心度需要有刺激,那他觀察了一下,他發現台灣的作家喜歡跑野外,喜歡觀察動物,比較有這樣書寫,比較全面性書寫,或比較有熱情的,可能我是比較適合,所以他邀我去,那我就接受了,我就欣然過去。那也斯先生,他是看到了一個新的趨勢,就是這個,年輕的作家跟城市的關係,不應該只是現在所看到的一些文學反應出來的東西,他覺得關懷動物生命、關懷郊野自然,這是他希望在他的學生裡面可以看到的。所以我看到香港,它的雨傘運動裡面有一群人出來是關懷土地的,這種關懷土地從八零之後,香港的學生、年輕人對土地的情感,跟他之前,像我這代的香港,像西西、也斯、梁文道,或者董啟章,他們對土地的情感是比較虛無的,可是八零以後的作家、年輕人,他們對土地的情感是非常強烈的,這個是我不知道,我不曉得台灣,跟台灣是有點不一樣的,他對土地的情感強烈到,是在運動中他會一直在關心,所以香港的環境關心、土地運動、保護海岸、保護郊野聲音向來都是會比台灣更,不輸給台灣,這是後來我們發現的。

好,那這個就是猴硐,我就不多說了。我們回到嶺南大學,嶺南大學,基本上我們要這樣形容這個學校,它不是排名前面的港大、中大這種排名不得了的,中大也有街貓啦,但沒有像它這樣。嶺南大學的位置應該是這樣講,就好像你這裡是台北市的話,它應該就是在雙溪,雙溪有一所大學,那那一所大學你大概就不想去讀了,因為太遠了,或者說龜山啦,這樣比較清楚,龜山的實踐大學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環境。那我就到嶺南去,它們有一個宿舍,那我第一天去的時候是,從我的宿舍走到我的辦公室,按我的腳程,平常這樣走過去大概十五分鐘。那我一出去,出我的宿舍校門,一出去不到十公尺,我就看到第一隻貓。那我就看著很好奇,因為嶺南是一個郊野,看到一隻貓站在草地上跟我打招呼,我就覺得很溫暖,因為街道上、校園有一隻貓沒什麼,可是在草地上牠在那裡給我看,那後來我寫到我的書裡面,看到就打招呼,可是又走沒十公尺,又看到第二隻,我又覺得很好玩,就停下來在看,又沒多久有第三隻,結果十五分鐘的路,因為我這樣一路走過去又看到貓,我走了快要一個多小時吧,才走到我的辦公室。那回來的時候,不得了了,回來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多,走到快要晚上十點了才走回去。為甚麼,一路都是貓,都是街貓,這回事情,也老師根本不知道,後來才知道,原來這個嶺南大學是以街貓最多而聞名,學校也有嶺南的貓舍。這是我畫的學校,我給各位看一下,我是從這裡,辦公室在這裡,我是從我的宿舍這裡,這樣一直走,每天這樣走,本來是這樣一路一直過來,光是這樣走應該十五分鐘,我走了一個小時。後來第二天的時候,我開始這樣走,即日行走,每天早上開始走,六點開始走,走到中午,到我的辦公室,你就知道,那個貓有多複雜,或者多到多少。那這個地方,這個環境,學校校園周遭,後面是個荒蕪的山區啦,原始山區,可是周遭都是被公路、快速道隔絕,所以它是一個孤島,偏遠的孤島。所以這個街貓為甚麼比較多,可能是有人丟棄,有人覺得這個地方、這個校園,比較貓可以生活,然後這個地方,校園裡面就有很多的學生,都住在學校,就會餵貓,行政人員也餵貓,所以這邊貓就多了,大概我還沒到來之前,有兩百多隻,太可怕了。可是到我開始認識,計算的時候,大概有六、七十隻,那我大概觀察了五十幾隻。

每天,我那時候真得每天忙得不得了,不是在教書,都是在看貓,然後每天出去都帶個Nikon的那個,反正買一台相機,拍到壞掉就對了,就一直拍。為甚麼會一直拍,因為五十幾隻貓,你無法每一隻都認識,你只有透過拍,然後回去放大,每天在研究這隻長什麼樣子、牠在哪裡。因為譬如說,裡面大概有四隻黑貓,黑貓全身都是黑的,你怎麼知道牠是哪隻黑,真得是很麻煩,虎斑貓也是阿,虎斑貓也是長得非常像。那不管怎樣,我把所有的貓貼在牆壁上,網路上一直對,第一個禮拜,就好像你們這邊一百五十個人,我要認識你們,我三天絕對認識不出來,可是我認識一個禮拜以後,我大概會有幾個認識出來了。還有每天走路,我走到後來有什麼程度呢,那個時候已經有一種情緒已經被激上來,或者是有種歇斯底里,就是半夜聽到貓的叫聲,我都會衝出去,然後就開始找貓,就晚上不睡覺,還好我的宿舍就在校園裡面,所以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備戰,等貓的出現,或者無聊的時候,半夜醒來,就出去找貓。那有時候會嚇到人,因為你找貓一定要帶著手電筒,然後半夜在那邊走來走去,可是後來大家認識,這個老師就比較沒問題。好,那這些多虧數位相機,因而使得我們現場看不到的東西,有時候透過數位相機的比對,連續性的出來,然後自己不斷地寫日記,就像我剛剛講,就是先把紀錄先出來,文字書寫放後,就把紀錄出來,可是紀錄就會講話。很多故事,在觀察一個禮拜以後,就慢慢有故事的雛形出來了,到一個月的時候,我就發現這裡好像可以講很多很有趣的故事。那講故事,其實我們不是把毛小孩拿來當一種材料、題材,我剛講過,你是因為關心牠、想瞭解牠,可是你要用理性,但這個理性,不見得是你的理性是我的理性。我的理性,我剛講了,我是比較珍古德式的,其實珍古德到後來的觀察,她的黑猩猩觀察雖然被非常的肯定,也有人是質疑她的,質疑她的是,因為珍古德到後來還是忍不住會用香蕉去跟黑猩猩當朋友,然後變成了一些比較嚴格、嚴肅的動物學家會對珍古德這樣的動作是有意見的。但是珍古德到後來還是會變成一個我們在靈長類專家的一個明星,或者說她的書寫是最有力感動別人的,因為她整個過程雖然有一些瑕疵,但我們後來還是覺得肯定她這個動作。那我是受到珍古德影響是說,我是用寫的,我不餵食,所以整個過程裡面,觀察這些貓裡面,我除了最後一個禮拜,看到一隻小貓實在是太可憐,可是我又要離開了,我忍不住,我自己去買罐頭來餵牠,因為我擔心牠沒辦法生活下去,我終於餵食,不然整個過程裡面,我幾乎沒有餵食。或者有一次是,因為常常在那邊觀察,就不小心被其他行政人員看到我,就把我抓著,跟他一起去抓貓去結紮,只好跟他一起去抓貓,抓了大概三個小時,後來我就看到行政人員就盡量跑,因為他看到我就是希望,他一直以為我是跟他同梯的,所以一定要我去幫他做些抓貓的事情,那我當然能幫助就幫助,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夠長期觀察。那長期觀察的時候,我剛講,一個禮拜數字出來,就已經隱隱出來,到一個月的時候,你已經非常熟悉牠們了,你的故事開始出來了。

那一個月以後,我有一個很有趣的,我就在學校的課堂,我在嶺南大學給學生、寫作的學生開了十二堂課,我寫作的十二堂課,我講的這十二堂課全部用香港做題材,香港的郊野公園、香港的虎阜、香港的動物,後來因為觀察了一個月,我就一堂課我就寫嶺南的街貓,就流浪貓、就嶺南大學。就相片放出來之後,所有的學生,那堂課反映最熱烈,為甚麼,每一個人就開始指這隻叫什麼、這隻叫什麼,老師這隻你在哪裡看到的。原來這些學生,他們住在宿舍裡面,沒事就拿著相機就亂拍,拍了一堆,所以他們也拍了一堆,然後告訴我說,哪裡還有、哪裡有。那不管怎麼樣,這六、七十隻裡面,在我自己的觀察範圍裡面,我就把牠分成大概八到九個幫派,因為我發現這裡面分成八到九個幫派,有大有小的幫派,然後我就開始我的觀察。然後這個觀察裡面,有趣在哪裡,因為講完這堂課以後,我多了三、四個助手,這三、四個助手又都還不認識,但他會到臉書留言,放張照片給我,老師這隻你有沒有看到過,老師你這隻我之前有拍到過,給你看,然後有的人找不到一隻貓的時候,就關心說,老師這裡有一張照片,你可不可以幫我找這隻小貓,因為他算一算,牠現在應該已經長大了,你可不可以在你拍的照片裡面去查一下那隻小貓現在是哪一隻,有這樣的一種情形啦,非常非常多的故事。但是你會感覺,我在嶺南大學的觀察裡面,你不再是一個人的觀察,是好幾個人在幫你觀察。

我剛剛講,有分成八、九個幫派,這是其中一個區域,我叫它「龜潭幫」,因為那邊有一個水池,裡面都是烏龜,牠們有時候想要去抓烏龜,但不一定抓得到,所以我叫它「龜潭幫」。那這種幫與幫派的貓,有大有小,有的可能是九隻,有的是八隻,有的是兩隻、三隻也有,但不管怎樣,這幫派裡面,它會有一個勢力範圍。那個勢力範圍,我有一種直覺的第六感,或是觀察貓久了以後,因為你不曉得,貓不會像我們插個旗子說這是我的家、這是你的,不能,可是我常常會觀察久了我就知道,這個幫派跟這個幫派中間有一條線,那條線我說不上哪裡,可是當這隻貓走到那裡,走到快要邊界的時候,我心裡在想,你應該回來了吧,回來了吧,你到底了喔,你不能在過去了喔,果然就看到牠回來了。牠可能有種方法,也許是灑尿,或是做什麼方法,牠們自己有疆界已經出來了。所以我大概知道有的幫派大、有的土地大、有的領土小。這個「龜潭幫」是比較靠辦公室大樓的,所以牠們是運氣比較好的,或者是人家接觸最多的。這四隻排名基本上應該都是比較大老級的,所謂大老級是,餵貓的人也都知道,有些餵貓的人,他不懂得貓的階級,所以有時候有一個盒子在那邊,就把所有食物倒那裡,或倒兩個桶子而已,讓貓一起來吃。可是有一些貓的吃是這樣子,貓有時候如果你是老四、老五的,你根本不敢來吃,牠要等老大、老二吃完了,確定可以了再來吃,可是有時候老二、老大,牠已經都吃光了,沒有了,那你老三、老四也只能認了。所以這個行政院區的這些媽媽們,大概都是那些年紀大一點的四十歲、五十歲的媽媽們最多,她們最關心,她們本來就會餵,或是警衛,他們會放四個,可能分四個的話,各吃各的,而且他會分的量不多,這是我看到的一個畫面說,而且我都知道可能左邊第二隻是最大的那一隻,威權最大的。那老大通常不會,通常貓是這樣,因為幫派集團出來之後,老大不會孤單,牠一定有幫手,叫做老二,這樣子牠才能夠去控制老三、老四,我隱隱有這種感覺。所以你會看到牠會有一個領先集團,叫作老大的領先集團,是老二、老三,基本上這左ㄧ、左二應該是比較大老。但不管怎樣,這四隻各吃各的,那我就看到了一個畫面給大家參考,這是觀察很久才注意到的,我就看到了畫面有第五隻,牠是排名第五的,牠地位比較低,所以牠要等待吃完剩下來的牠才吃,可是那一次我看到一個更有趣的畫面,後面還有一隻,第六隻。這樣的畫面出來之後,你看到這個畫面以後,我到一個地方,我就開始知道,我要去觀察最小的在做什麼,第五的在做什麼。或者當拿食物的媽媽,或是行政人員拿過來之後,我就有看到那個畫面是前面那四隻尾巴都豎高,因為牠太高興了,表示愉悅豎高,第五、第六隻尾巴都不敢翹起來,為甚麼,因為還輪不到牠翹尾巴的時候,就會有這種情形。那你觀察這個就會覺得很高興,那種高興是什麼,不是你觀察到一個什麼東西,而是你覺得,因為你這樣長期觀察有一種分享的快樂,或者覺得說,自己有些快樂是來自於貓的行為,一種你也瞭解牠們在講什麼話,好像你開始跟牠對話了。這個「龜潭幫」是個幫派,我先講到這裡,講這裡是說讓你知道每個區域都有一個幫派,每一個幫派的內容是不一樣的,這是「龜潭幫」。所謂不一樣是說,譬如說,因為牠們的水塘裡有烏龜,所以龜潭幫的這些貓們,最喜歡半夜的時候會試著去抓烏龜,但我不曉得牠們有沒有抓到過,反正牠們的食物除了吃自己的貓飼料以外,牠們還去抓烏龜。

然後我現在介紹的是第二個集團裡面的一隻貓,這隻貓是2012年我觀察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隻。中午十二點的時候,因為觀察貓久了,其實這在台灣已經訓練了,中午十二點看到一隻貓,這隻叫作小狸,我每隻貓認識到後來,自己都幫牠取名字,用牠的形狀、特色取名字。狗的話比較容易,狗的話,我就是什麼蛋白質、無花果、豬頭皮,取那種無聊的名字,蠻好玩的。可是貓不能這樣取阿,我就取說譬如說,牠的尾巴像一個狸貓的尾巴,我就叫小狸,有的叫做小黑,如果全部黑,有很多黑嘛,我就大黑、小黑、中黑,就這樣取。這隻小狸,我第一次看到牠的時候,我就覺得這隻貓很特別,特別在哪裡,中午十二點就在半山坡裡面當一隻獵人前進,可是我覺得中午十二點會有什麼動物,我就停下來,我以為牠要抓鳥,後來發現不是,牠針對一堆草葉在做攻擊,然後自己就很氣憤地衝過去又衝回來,很無聊就像一個神經病,在對一堆葉子當作假想敵在衝來衝去。我就注意牠,我就研判,這隻應該是一隻長大沒多久,已經開始慢慢有成貓的體型,但還非常幼稚的一隻小貓,才會中午十二點大家在休息的時候,大家不動的時候你還在活潑好動,因為這個時候活潑好動,大家也不會理牠。

這隻小狸我就慢慢觀察,譬如說我在嶺南大學,我會看到很多貓喜歡吃二耳草,二耳草就是一種葉子這樣長出來的,校園裡面很多二耳草,牠很喜歡把它當前菜、開胃菜來蠕動、消化自己的胃腸來做一個中和。吃二耳草牠不太會吃,要摸索,開始的時候吃的非常痛苦,亂咬一直咬,這是這隻貓非常幼稚的一方面。我不斷地看到這隻大概長大,我後來猜應該是不到六個月的一隻幼貓,做了非常多愚蠢、幼稚的行為讓我發覺到,在講課的時候講到,但大家當時候都還沒有認出來。可是有一天,一個學生就PO了一張給我,說以前有一隻貓,就是這隻貓,大貓帶著小貓,其實不是一隻,牠帶了三隻,可是後來另外兩隻不見了,只剩下大貓帶著一隻小貓,然後他非常懷念,可是他走來走去一直找不到。他問我有沒有見過這個貓媽媽跟貓小孩在校園裡面,那時候我觀察四、五十隻裡面沒有小貓,可是因為我拍了太多的紀錄片了,我就把它放出來,一直查一直對,因為有數位相機,我就可以用臉去辨識。結果我就查出來了,這隻就是小狸大概一個月多月大就是這個樣子,後來就長大變成小狸,我是從牠這個地方跟這個地方辨識出來的。辨識出來以後,我就把牠後來的照片傳給那個學生看說確實是這隻,他後來又把東西傳給我,就是他拍的紀錄片。錄這隻媽媽帶著三隻小貓,還有三隻小貓自己在活動的紀錄片,你可以上我的臉書,可以查到這些東西,有一個影片就是小狸小時候兩、三個月大。那時候我還沒到嶺南大學,因為這個學生,我才知道這隻小狸的身世,原來兩、三個月大的時候,已經有人在觀察牠了,而且已經有記錄片了。然後我就再接續觀察,另外,我不只是觀察到,我真得像一個柯南偵探好厲害,為甚麼,我不只是觀察到小狸現在已經變成這麼大,一個人單獨在活動了,我還跟那個學生講,很抱歉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實,牠的媽媽幾月幾號在哪裡死掉了,我都有記錄到。

那我為甚麼會記錄到,因為我看到有一隻貓,這隻媽媽牠在排便的時候,我只是看到牠排便,我拍了照,可是我有注意到不對勁,因為一隻貓就算街貓,牠在土地、領土排便,排完了以後,牠應該會把自己的糞便掩埋,可是我看這隻貓排完便以後也不想動,就慢慢走到一個岩縫的山洞裡面,我覺得太奇怪了,所以我特別把它記錄下來。後來我就開始注意,結果有天早上,我出去的時候,看到有隻貓躺在草地上已經過世了,牠過世的時候,我就趕快去跟警衛講這隻貓過世了,剛好就是我認識的那隻排便的,可能知道自己要怎樣,請警衛把牠清除一下,所以我就知道牠們之間的原因,所以我就跟那個學生分享了這個故事。分享以後,問題是,這是在2012年最後我要離開的時候拍的,牠已經有人幫牠做結紮了,小狸結紮以後,可是2016年六月我離開了嶺南大學,這是牠還很小的時候,牠試著要去抓錦鯉的時候,因為它那邊有另外一個魚池,牠要去抓錦鯉,我那時候很擔心牠抓不到摔到水裡面去,那還好都沒有發生這種事。小狸常常被欺負,譬如那時候,你知道六個月的貓,牠地位排名一定是最低的,所以牠有時候動作太過分的時候,譬如玩得太過分的時候,也不一定老大、老二啦,就會有那種排名比較低的,但一定比牠高的會來欺負牠,就把牠欺負到嚇到跑到上面去,然後就在下面等,不讓你下來。那這都是小細節,重點在哪裡,重點在這隻我後來2016年,你大概很難想像,會有一個人坐飛機到香港,然後下了機場以後,就坐巴士到嶺南大學為了看貓,

就是說,我的觀察貓,不是2012,是2016我還去看貓,跟幾個同學去看牠。我又拍到牠,其實在2016年的時候,我記錄的五十幾隻裡面,只剩下大概五到六隻而已,變化很大。當然變化很大有很多原因,我應該是這樣子,2012年的時候,我看到的是嶺南大學街貓、流浪貓最後一個繁華盛世,因為它從兩百多隻到那個時候六、七十隻。可是接下來,可能是換了校長、工程,可能學校有些命令,街貓就慢慢地減少,或者他們覺得街貓在過去的校長可能是認為關懷生命的教育課程,應該讓學生有這樣的課程,去鼓勵他們,到後來就不鼓勵了,不鼓勵的時候,街貓就慢慢地少,像我最近回去,看到的街貓數量就不到十隻。但是不管怎樣,2016年的時候,我看到了小狸,你看牠的臉都已經老了,重點在哪裡,那個區域大概有十五、六隻,幫派很大,應該可以分成兩個幫派,只剩下牠一隻還有另外兩隻新來的,也就是說,2016年的時候,小狸已經是在地的角頭老大了,牠已經不是最小那隻了2016年,因為其他都已經離開了,都已經走掉了,牠就是角頭老大。然後2018年4月的時候,我又在去看牠,我從2012年離開以後,我去看牠五次,就是觀察可以觀察到這樣子,無聊到坐飛機專門就是,香港邀請我去做什麼,我想到說又可以去看貓,好沒問題,我就去了。我會特別有一到兩天到嶺南大學去看貓,不是去看學校,就是去看貓,牠還怎樣。不只是我看,昨天我還收到一個訊息,昨天7月21號,我的學生又傳了一張牠的照片給我,傳牠還在,但他說好可憐喔,我說為甚麼好可憐,牠不是老大嗎?有人欺負牠?他說不是,是周遭都在蓋大樓、蓋工程,非常地吵,他不曉得牠還能活多久。

好,這個當然是小狸的故事,讓你知道。我要講快一點,時間快到。這是五人幫,我最後一個故事,但是為甚麼四隻,因為有時候不是五隻拍不到,可是你光是看到要拍到這樣的畫面鏡頭,是不容易拍,有時候運氣很好就拍到了,本來叫四人幫,後來發現是五隻,那每一隻都長得不一樣,這又是另外的四隻,那時候已經在蓋工程了。牠們在一起活動、一起睡在一起,就是冬天的時候常有這種美好的畫面,但是問題有趣在哪裡,這個幫派為甚麼叫五人幫,但它不是,它至少有八隻,這五隻是領先集團,為甚麼,因為每一次餵食的時候,會有好幾個盒子是這幾隻先去吃的,接下來我就看到了第六人,這是牠們活動,我就不講了。第六人出來,這隻叫灰頭蓋,灰頭蓋在吃這個東西的時候非常好玩,因為牠看到那五隻都在睡覺不吃的時候,牠才偷偷跑出來去吃,這個灰頭蓋非常可憐,牠每次起來都先看看那五人幫在哪裡,看牠們在做什麼,在決定牠今天可以做什麼事情。灰頭蓋的目的是一輩子就在想這五人幫裡面哪一隻是最後,哪一天我可以取代牠,還有一個是,當牠看到第七位也在休息,第七位很快樂地在曬太陽,牠看到會不高興,就會衝過去修理第七位,有這種貓耶,我是親眼看到以後,就覺得非常好笑。這是牠在看五人幫裡面的其中一隻老大叫做小白嘴在吃東西,牠根本不敢動,可是人家會看牠不爽,這是小白嘴,你看牠(小白嘴),牠(小白嘴)在修理牠(灰頭蓋),看得牠(灰頭蓋)都不敢講話,那種微妙的神情都感覺得出來。這是有一次我看到這個畫面,牠(灰頭蓋)不敢動,可是牠(小白嘴)後來爪子過去,牠(灰頭蓋)就躲在那邊不敢動了,這種畫面就非常非常多,非常有意思。可是我剛剛有講說牠(灰頭蓋)有修理第七位,這是第七位,牠(灰頭蓋)修理人家是毫不留情,一直打、一直追,追到後來,這隻街貓永遠就是在這個位置,不敢離開這裡,甚至有時候動作都不敢太囂張,因為你活動太快樂了,人家會不爽。可是接下來又有第八隻出現了,牠(灰頭蓋)對第八隻也會有意見,當然這就故事。

好,這是我2012年看到的故事,2016年回去,我又遇到了灰頭蓋,牠還活著,好高興喔,這個好像是回到故鄉又看到故人還在一樣,好興奮。這張畫面是,灰頭蓋在這裡,這五人幫這五隻,可能要瞄準一隻,牠在這裡,牠在觀察這,你看牠怎麼觀察。你看吃飯的時候,這也是一個髒亂問題,但我今天來不及講髒亂。這邊的紙盒子都是學生做的,然後餵食,你看這隻是吃飽的,這隻也快要吃飽了,這兩隻還在吃,這是灰頭蓋,牠觀察確定大家不吃,牠才敢吃,你看大家都慢慢離開了,牠(灰頭蓋)才開始吃。這是我2018年4月為去遇到的灰頭蓋,然後怎麼知道就是牠,從牠的臉,這個地方的造型去注意到就是那隻,然後這是學生幫我拍的,就是灰頭蓋。

接下來這隻,我只講一下,因為五十分鐘到了,我本來還有兩隻啦,介紹兩隻,剛剛那個是幫派集團,五人幫、龜潭幫,可是我現在講的是跑單幫的,跑單幫就是一隻的。有一本小說叫作《特別的貓》,這是一個南非諾貝爾獎級的作家Lessing她寫的,我特別把它當作聖經、典藏來讀。《特別的貓》裡面寫這個作家在南非草原照顧貓的時候,她寫作會抱一隻貓,她會講她的貓,因為那隻貓像野貓,隨便給牠出去抓老鼠、玩,有一隻貓出去,自己養的貓,出去一個月才回來,她也不曉得牠跑多遠。那我在嶺南的時候,會看到有跑單幫的,就像這隻,像這隻叫一條龍。跑單幫是什麼意思?牠不靠幫,牠獨自一隻,這樣的貓很多,就是街貓裡面會有成黨結派的,但也有跑單幫的。那我因為實在是沒事做,早晚都在觀察貓,而且有天拍照,我就發現這些跑單幫的,牠的勢力範圍通常可以在半徑,或是直徑畫一個圈,大概可以一公里範圍,一隻跑單幫可以有這樣子,而且牠可以跟其他的貓有重疊性。這種跑單幫的街貓,也是我觀察的對象,但今天沒有時間,如果你有興趣,可以去看我的書,我有寫到跑單幫跟結黨成派的行為差異。

那我這裡結尾是說,我在介紹這個貓之後,這個觀察我是長期性的,今年是2018年,譬如說我8月還會再去,我還是會去看牠們,我一直想看牠們,能夠看多少就看多少,因為你也不曉得跟牠的緣分是怎樣。可是觀察越久,你就越有很多的心得,這種心得是我們不管在嶺南這樣的異地,你看短短四個月就可以有這麼多心得,那如果在我們家附近,或是在我們旅行的地方,其實都會有非常非常多的故事在等著各位,不只是貓,不只是流浪犬,應該還有非常非常多。那因為等一下時間也到了,等下我們到十二點座談如果有問題,我們再來做切磋,先講到這裡,讓大家知道我的觀察方式以及我的心得,謝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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